蘇雨薇像聽《天方夜譚》一樣，聽完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，她在林小玉敘述的後期，把屋子大概收拾了一番，她來到廚房，熬了點小米粥，又在冰箱裏找些現成的菜，炒了一碟花生米，一碟豆腐絲，又剝了一盤現成的鹹鴨蛋，她把鴨蛋從中間破開，一半黃一半白很是好看。她一一擺在茶幾上，勸慰林小玉說：“誰都沒想到會碰到這樣的事，誰也沒有辦法解決這樣的事，除了熬時間，”她看了看表說：“這個時間琳琳應該下飛機了吧？”

“早和那老不死的匯合了。”

“你沒發現一點蛛絲馬跡嗎？”蘇雨薇坐到她身邊問。

“現在想想不是沒有，但怎麽也想不到他會有這樣的心思，叫個人都幹不出來。”林小玉的委屈是顯而易見的，傷心、難過不時沈渣泛起，左右不得勁。

林小玉想起一些從前的雞零狗碎，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細節此刻被重新記起就有了別樣的意義。

“那你就打一電話，趁他們現在還有些內疚，你再要十萬，你不總想把這個房子賣了嗎？不如就賣了，再換一個大的，省得老在這房間裏回憶過去，說幹就幹，讓生活重新開始。”

“我現在就跟吞進了無數只蒼蠅一樣，這件事不會和別的事一樣很快就能煙消雲散，如果真的是別人，我也就痛苦個三、五天，其實我們後期真的不行了，我是有感覺的，只是不死心硬撐著吧。”

“真是蒼蠅也得把它們通通吞下去，事到如今早一天解脫，早一天行重獲新生，我們不是小孩子了，一切都靠自己勸自己，我就是這麽挺過來的。”

“人生太無聊了，就剩下親情了，最後還是這樣的結果，你說我身邊的人要是知道了，還不把大牙笑出來，尤其是介紹人，我現在才明白，一開始她就沒安好心。”

“你別這麽說話，她是諸葛亮，還沒介紹呢就知道以後會發生這樣的事？你什麽時候也跟李琳一樣了，總是抱怨別人，記不得別人的好，你當時是怎麽跟我說的，你說她雖然有點小討厭，不過這件事做的還是挺仗義的。”

“我誰都不怨了，只怨我自己。小薇，我真不想活了，打擊太大了，一輩子都到頭了。”林小玉的驕傲和自信從她身上消失的無影無蹤，隨之而來的是意志的消沈。

“生她就是為了懲罰我的嗎？還是我們八字從來都沒合過？”

“胡思亂想這些還有什麽用，當務之急你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麽？”

“我還能做什麽？我除了去死還能做什麽？”

“你說什麽呢？這算什麽呀，她是你女兒，都不顧及你的心，你為了這樣的兩個人毀了自己？不值！”蘇雨薇的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。一種蒼涼的東西堵在自己的胸口，她想這是一個溺水的人，可偏偏自己也是一個快要溺水的人，看著對方越墜越深，卻沒有絲毫辦法。

“人生真的很可悲，除去茫然無知的孩童期，渾渾然的少年期以及得病衰老的老年期，我們還有多少時間用在自己身上？我有點看透了，反正青春已過……”林小玉經歷了一場災難，忽然變得哲學起來。

蘇雨薇即時打斷她說：“你不要這麽悲觀，就算你現在就死了，人家該怎麽樂呵還怎麽樂呵，該廣州廣州該深圳深圳，興許會來參加你的葬禮，也就難過那麽一小會兒，內疚個三、五天，而且一下就解脫了，你的存在才是他們永遠內疚的枷鎖。”蘇雨薇忙中出錯，口不擇言地勸慰起來。

林小玉像一顆風中的樹，身子左右搖擺著，蘇雨薇怎麽看她都像病入膏肓的病人在打擺子，她強迫自己拿起林小玉的手機，大聲斥責她說：“你現在什麽也不要想，他不仁你也不義，勢均力敵跟他抗衡到底。他不是財大氣粗嗎？這正是我們需要的東西，要錢！錢財是保身的利器。”

“她給我的卡我都想不要，幹嘛,接受他們的恩賜？我才不要呢.”

“你就傻吧，女兒走了，錢就是你的親閨女，以後你要靠這個防身養老呢。”蘇雨薇知道她根本不可能不要那二十萬，只是在她面前做做樣子。她看見林小玉的目光裏的認同，雖然那目光短促，一閃而過還是被蘇雨薇撲捉到了。

果然，林小玉下定決心一般氣呼呼地拿起電話，蘇雨薇看到她撥號的手不停要顫抖著。她只聽到一聲“餵，”就破口大罵說：“你個老不死的，打起我女兒的主意來了，你他媽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，她也就陪你玩玩，把你氣死了，我女兒什麽也不耽誤。”

蘇雨薇聽不到對方說什麽，看著林小玉瞪著眼睛，火氣沖天，她咆哮著：“什麽？二十萬就想打發我呀，再加二十萬，要不我天天跑去鬧去，讓你們出門就讓車軋死，坐飛機就摔死，一輩子不得好死。”連女兒她也一起咒起來。

蘇雨薇聽不清對方說了什麽，只聽林小玉說：“快著點，兩個小時後不到賬，我他媽的死在你們面前，你們就等著收屍吧。”啪地一下，林小玉把手機放在茶幾上，氣呼呼地喘起來。

“答應了？”

“嗯。”

蘇雨薇看她臉色慢慢回轉過來，就勸解她說：“其實這也是件好事，如果不是你女兒，你上哪得這三十萬？以我們現在的年齡，三十萬？三萬都樂瘋了。”

“人也不能只為錢而活著。”林小玉嘴裏強硬地不認同她的說法。

如果是在平時，蘇雨薇早就揭穿她了，此時她不得不大發慈悲說：“你家琳琳是省油的燈嗎？他們相差三十多歲，要不那老家夥被她氣死，要不她另有新歡，老家夥有什麽能力約束她呢？你就放心吧，琳琳肯定吃不上虧，倒是趙海洋應該小心點，十有八九成為受害者，到時候他就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和處境了。”

林小玉第一次勉強露出笑容說：“也是，她可不好對付，但願再找個如意郎君，氣死他。”林小玉的性格陰晴不定難以捉摸。

“如果，老趙喜歡上別人了，那個人不是琳琳，你會痛苦嗎，尤其是給了你二十萬？”

“我才不會痛苦呢，心花怒放，唉，偏偏是琳琳。”情緒轉瞬之間就來個春冬大挪移。忽冷忽熱的。

蘇雨薇打開電視，自己轉身去了廚房，把燒好的飯菜全部端到茶幾上。

林小玉還在冥想心事，她想事情的開始是那麽的自然，而到了後面卻令她覺得詭異。她才不相信老趙說得什麽看到照片才喜歡上女兒的話，她忽然生出一種恐懼：老趙是不是和介紹人串通好了，知道女兒一開始肯定不能幹，幹脆用她做跳板，她不僅是替身還是一個試驗品呀，她越想越是這麽一回事，以至她開始恨起介紹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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